一曲水墨

四.

[陆]

    或许是睡眠不足的缘故，绿藻起床后把那个梦忘得干干净净。爸爸仍然不在房里，绿藻洗漱完毕后便跑到厨房，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。

    “小子，起得好早！”

    “爷爷早！”听到哲夫爽朗的声音，绿藻微笑着向他打招呼。“今天的工作也是洗碗吗？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绿藻答道。

    哲夫略带赞许地瞥了绿藻一眼。“昨天爷爷说的事，你想好没？”

    “还没有。”绿藻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要抓紧些……”哲夫有些欲言又止，“你爸爸说店不能放着不管，明天他必须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，爷爷。”绿藻低下头，轻声回答着。

    虽然知道爸爸会离开，但听到爷爷提起的那一刻，绿藻还是有些难过。只不过是留在爷爷家而已，为什么会有一种被爸爸抛弃了的感觉？绿藻急忙甩甩头，想摆脱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。但越是想摆脱，就越是根深蒂固。绿藻停下来，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头站着。

    “小子，你看这个。”

    绿藻抬头。爷爷正站在料理台前，拿着一朵用胡萝卜刻成的玫瑰花。

    “来试试。”哲夫递过小刀和胡萝卜。“你看，先这样削皮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会削皮的，爸爸教过我。”绿藻说完，拿起刀仔细地削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速度不错，就是这皮够厚的。”哲夫点评着，“食物可是不能浪费的，你还有的学呢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爸爸也常这样说。”绿藻说着，把削好的胡萝卜放在料理台上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是花瓣的部分，要这样一点点地刻……”哲夫拿过胡萝卜，细致地演示着。很快一片玫瑰花瓣便完成了。“你来试试。”

    绿藻接过，小心地开始雕刻。绿藻记得他第一次拿菜刀时把爸爸吓坏了。那时爸爸一副慌了神的样子，迅速跑进厨房夺走了他手上的菜刀。

    “你拿刀做什么！”爸爸怒发冲冠的样子让那时只有五岁的绿藻骇破了胆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想学做菜而已。”绿藻嗫嚅着回答了爸爸的问题。

    那之后，绿藻开始跟在爸爸身边帮忙。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洗碗上，但是绿藻慢慢注意到，他总能看见爸爸做菜的每一个细节。两年后他才懂得，这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。

    而学习做菜，是在爸爸空闲时才能进行的。在爸爸的指导下，绿藻学会了几道简单的菜色。虽然手艺还达不到给客人品尝的标准，但是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来说，这已经相当厉害了。

    但最出乎绿藻意料的，是爸爸竟然教他使用菜刀。当爸爸郑重其事地把菜刀递给他时，绿藻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可以拿菜刀吗？爸爸不生气吗？”绿藻犹豫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那次生气是因为你在没有爸爸的情况下私自动刀，太危险了。”爸爸笑笑，“以后要在爸爸陪同的情况下使用，知道了吗？”

    爸爸的笑容终于让绿藻鼓足勇气，他声音洪亮地回答道：“知道了！”

    之后，绿藻每天刻苦地练习着，渐渐可以顺手地使用菜刀了。

    “小鬼，你这花瓣刻得还真是难看……技艺不精，还要加强训练。”爷爷的声音打断了绿藻的思绪。绿藻停下来，观察着手中的成品。整朵花显得有些扭曲，花瓣上凹凸不平，其中一瓣还被扎透了。

    “我会好好努力的，爷爷。”绿藻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泄气。

    哲夫望着绿藻，不由地叹了口气。“别灰心，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

    绿藻低着头没有回答。哲夫面露尴尬，走上前，蹲下身望着绿藻。

   “爷爷不过是希望你能开心些，没想到反而让你更加难过，是爷爷不好。”他顿了顿，“绿藻，我和你爸爸只是希望你能遵照自己的意志生活，所以才让你自己决定去留。没想到这件事却成了你的负担，是我们考虑不周。”

    哲夫搂住绿藻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。“孩子，你想怎么做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能把这朵花拿给爸爸看吗？”经过短暂思考后，绿藻红着脸问道。

    “去吧。”哲夫轻声说着，松开了双臂。

    绿藻拿着那朵花一路狂奔。虽然不知道爸爸在哪，但绿藻还是义无反顾地奔跑着。当听到爷爷同意他离开的时候，绿藻的心竟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。绿藻从没感到自己依赖爸爸，但这一刻，他突然发现自己对爸爸是那么的依依不舍。

    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。

    绿藻这样想着，从心底鄙视自己还像个小宝宝似的黏着爸爸。为什么，明明已经长大了、努力变得强大了，可到头来却还是像个孩子一般软弱！绿藻懊恼着，不由地叹气。可那颗快速跳动的心脏却让他无法忽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——好想回家。

    我的修行还不够，我还要更加努力。不论用什么样的方式，我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！

    绿藻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，暗自下定决心。

    “绿藻？”

    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，绿藻猛然抬头。爸爸站在正前方几步的位置，一脸疑惑地望着绿藻。

    “啊！爸爸！”绿藻连忙想收住脚步，可惜他跑得太快了，这么短的距离根本停不住。

    绿藻撞到了爸爸怀里。

    “诶呦……”爸爸的表情忍不住扭曲了一下，随后恢复了正常。“你跑这么快干嘛？”

    “我在找你，爸爸……”绿藻喘着粗气，摊开了手掌。“你看！”

    手里，是那朵胡萝卜刻成的玫瑰花。虽然刻得有些奇怪，但至少是朵花的形状。

    “送给你，爸爸。”绿藻说道。

    爸爸先是一愣，随即绽开笑容：“谢谢！这还是小绿藻第一次送爸爸礼物呢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还会送的，我以后每天都给爸爸刻玫瑰花。”绿藻有些难为情地搔搔头。

    “傻孩子，不用的。不过，爸爸真的很开心。”爸爸笑眯眯地抱着绿藻亲了亲，随即收起了笑容。“绿藻，爸爸明天就要回去了，你决定了么……要不要回去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绿藻顿了顿，“我想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爸爸笑了笑，紧紧地搂住了绿藻。